【作者】臧乐源
【期号】197806
【总期号】129
【页码】17
【正文】
真理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在人们头脑中的正确反映，任何真理都是客观真理，这是马克思主义者都承认的。但是客观真理有没有阶级性，则是我国学术界长期有争议的问题。研究和探讨这个问题，不仅具有理论的意义，而且具有实践的意义。
（一）
研究真理有没有阶级性，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真理的阶级性。这个问题明确了，对真理有没有阶级性自然会得出正确的回答。关于什么是真理的阶级性，归结起来，大体有以下三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根本否认真理的阶级性，把真理的阶级性理解为阶级的主观随意性。持这种观点的同志认为，真理是客观的，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真理是没有阶级性的。如果承认真理的阶级性，就会否定真理的客观性，就会导致每个人、每个阶级都各有各的真理，导致主观真理论。这些同志把真理的阶级性和客观性看成水火不相容的东西，认为承认客观性必然否定阶级性，承认阶级性必然否定客观性。把阶级性看成是主观随意性。这种观点值得推敲的地方是：第一，把真理的阶级性和客观性绝对对立起来，未免有点绝对化，缺乏具体分析。第二，把阶级性理解为主观随意性，好象一沾阶级的边，就沾污了真理，抛弃了真理。事实上，在阶级社会中，任何真理都是阶级的人所发现、掌握和运用的，不沾阶级的边的真理是没有的。试问，如果坚持上述观点那还有什么客观真理可言呢？
第二种观点，把真理的阶级性理解为：在阶级社会中，任何真理都打上阶级的烙印。持这种观点的同志认为，发现、掌握和运用真理，都受人们的阶级立场、观点、方法的制约和影响，任何一种思想，任何一种真理，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因此，自然科学的真理，社会科学的真理，一切真理都是有阶级性的。这种观点值得研究的地方是，它没有具体分析不同真理同阶级的不同关系，把一切真理都说成是有阶级性的，未免有点绝对化，片面性。
第三种观点，把真理的阶级性理解为：在阶级社会中，某一真理只能为某一阶级所发现、掌握、运用，只能为某一阶级服务，这种真理就是有阶级性的。相反地，能为各个阶级所发现、掌握和运用，为各个阶级服务的真理，就是没有阶级性的。笔者就是持这种观点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为这种观点提供了理论依据。毛主席曾经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辩证唯物论的最显著特点之一，就是它的阶级性，这种阶级性表现为：“公然申明辩证唯物论是为无产阶级服务的”。辩证唯物论是无产阶级世界观，是无产阶级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它不可能对社会各阶级一视同仁，也不可能为社会各阶级服务。
综上所述，真理的阶级性既不能归结为阶级的主观随意性，也不是泛指真理受阶级的影响。真理的阶级性是指：某一真理只能为某一阶级发现、掌握、运用，为某一阶级服务，而不能为社会各阶级发现、掌握、运用，为社会各阶级服务。
（二）
明确了真理阶级性的含义，可以进一步对真理有没有阶级性问题进行探讨了。
马克思主义认为，对任何事物都要进行具体分析，不能抽象地肯定或否定一切。“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此以外，都是鬼话”，这是一种狭隘的形而上学思维方法。毛主席指出：“列宁说，对于具体情况作具体的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最本质的东西、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我们许多同志缺乏分析的头脑，对于复杂事物，不愿作反复深入的分析研究，而爱作绝对肯定或绝对否定的简单结论。”⑴对于真理有没有阶级性问题，也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这个基本精神，不能抽象地回答有或没有，而要进行具体的分析。列宁指出：“辩证法的基本原理是：没有抽象的真理，真理总是具体的。”⑵我们只有针对各种真理的不同情况，分析一下哪些真理是有阶级性的，哪些真理是没有阶级性的，才会作出合乎实际的科学结论。下面我们就作一些具体分析。
研究和反映自然规律的各门自然科学，是没有阶级性的。毛主席明确指出：“就自然科学本身来说，是没有阶级性的。”⑶自然科学本身之所以没有阶级性，在于它可以为各个阶级发现、掌握。象客观世界的数、形关系，物理、化学现象，它们的发展规律，无产阶级可以发现、掌握，资产阶级也可以发现、掌握。世界上没有、也不可能有一套无产阶级的数学、物理、化学，一套资产阶级的数学、物理、化学。作为数学、物理、化学的公理、定律等等，在无产阶级那里和在资产阶级那里，都是一样的。自然科学之所以没有阶级性，还在于它能为社会各阶级服务。当代正在迅速发展的各门自然科学，象电子计算机、高能物理、遗传工程等，它可以为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服务，也可以为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服务，它可以为资产阶级服务，也可以为无产阶级服务。它超出了阶级的界限，对各阶级一视同仁，它超出了国家的界限，服务于全人类。
研究社会现象的某些科学，也是没有阶级性的。例如形式逻辑。形式逻辑作为研究思维初步规律的科学，不是某一个阶级、而是社会各阶级所发现的。形式逻辑的基本规律，象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等，都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首先提出来的，以后各个时代又有所补充、丰富和发展。形式逻辑所研究的思维的形式结构，是各个阶级都可以遵循的，是各个阶级都可以运用的。当然也有一种情况，当一个阶级处于腐朽没落阶段时，他们的政治思想代表，有时甚至连形式逻辑也不遵守。
研究社会现象的大部分社会科学，则是有阶级性的。象政治学、经济学、军事学、教育学、伦理学、美学等等，阶级性都是很明显的。这些科学所研究的对象都是触及阶级关系的，直接间接地牵涉到各阶级的政治经济利益。反映社会阶级关系发展变化的这些科学真理，自然是有阶级性的。例如，无产阶级的军事科学，是无产阶级进行革命战争的经验结晶，它正确地反映了无产阶级进行战争的客观规律，是无产阶级谋求解放的革命真理。它只能为无产阶级发现、掌握和运用。资产阶级不仅不能发现，而且他们是不可能掌握和运用的。毛主席为我们党制定的十大军事原则，蒋介石匪帮和美帝国主义的在华军事人员是熟知的，但反动的阶级本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掌握和运用这些军事方法。正象毛主席所指出的：“这是因为我们的战略战术是建立在人民战争这个基础上的，任何反人民的军队都不能利用我们的战略战术。”⑷
哲学也是有阶级性的。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任何一种哲学，都是一定阶级的世界观，为一定阶级的政治服务的。历史上的唯物主义学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客观世界的本来面目，具有一定的真理性，它是进步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手中的思想武器，而为一切反动腐朽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所反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它正确地反映了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最一般规律，是唯一科学的哲学，它是无产阶级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最锐利武器。“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地，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⑸。这就十分鲜明地告诉我们，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强烈的阶级性。有同志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容，分解为对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利益的反映和对客观世界普遍规律的反映两个部分。前者是指它的阶级性，后者是指它的真理性。这两部分内容是完美的结合和辩证的统一。但是，如果由此得出结论，认为从反映无产阶级政治经济利益的角度讲，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有阶级性的，从反映客观世界的普遍规律、也就是从作为客观真理的角度讲，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没有阶级性的，这实际上还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性和真理性对立起来，割裂开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离开了对客观世界普遍规律的反映，还有什么体现无产阶级利益的东西吗？没有，也不可能有。如果说有，那只有在虚无飘渺之中。正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反映了客观世界的普遍规律，这才符合无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利益。无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利益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完全一致。这也就是说，无产阶级的阶级性，要求如实地反映客观世界的普遍规律，把握客观真理。这样，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阶级性和真理性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因此，我们讲马克思主义哲学有阶级性，也就是讲作为客观真理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有阶级性的。这既合乎逻辑，也合乎事实。绝对不能撇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理性，去谈什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性。
综上可见，自然科学和某些研究社会现象的科学真理，是没有阶级性的，而哲学和大部分社会科学的真理，则是有阶级性的。这就是我们对于真理有没有阶级性的具体回答。
（三）
认为某些真理有阶级性，是否会导致否认真理的客观性呢？
马克思主义认为，真理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在人们头脑中的正确反映。真理的内容是客观的，形式是主观的。尽管由于人们观察问题的立场、观点、方法不同，对同一对象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是对于同一对象的真理只能有一个，这就是对其客观规律的正确反映。任何真理都是客观真理。它包含着不依赖于主体、不依赖于人、不依赖于阶级、不依赖于人类的内容。人们承认它也好，不承认它也好，多数人承认也好，少数人承认也好，它都是真理，这是任何人推翻不了、改变不了的。坚持真理的客观性，就是坚持哲学上的唯物主义路线。列宁指出：“认为我们的感觉是外部世界的映象；承认客观真理；坚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观点，——这都是一回事。”⑹坚持真理的客观性，这是研究真理问题时必须首先肯定的，如果忽视、抛弃了这一点，就有可能陷入唯心主义泥坑。
承认真理的客观性和承认某些真理的阶级性并不矛盾，二者是相互联系，辩证统一的。下面，我们具体分析这个问题。
第一种情况，反动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是矛盾的。当一个阶级处于腐朽没落阶段时，其阶级利益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背道而驰，因而他们不敢正视现实，而要否认和歪曲现实，他们手中无真理。不仅如此，他们还反对、攻击革命的真理。不仅社会科学的真理，甚至某些自然科学的真理，要是触犯了他们的阶级利益，也会遭到反对。列宁指出：“有一句著名的格言说：几何公理要是触犯了人们的利益，那也一定会遭到反驳的。自然历史理论触犯了神学的陈腐偏见，引起了并且直到现在还在引起最激烈的斗争。”⑺
第二种情况，历史上进步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基本上一致。这些阶级的阶级利益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一致，因而能够从某些方面反映社会发展的客观要求，掌握一定的真理。例如，为了适应资产阶级反对封建贵族的斗争，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代表，曾经论述过阶级和阶级斗争存在的事实。列宁指出：“法国复辟时代就有一些历史学家（梯叶里、基佐、米涅、梯也尔）在总结当时的事变时，不能不承认阶级斗争是了解全部法国历史的钥匙。”⑻这些多少带有真理性的认识，就成为资产阶级反对封建贵族的理论武器。当然，由于阶级的和历史的局限，历史上的进步阶级及其思想代表，没有也不可能认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把对社会历史的研究变成科学。
第三种情况，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完全一致。无产阶级是最革命的阶级，它的历史使命是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制度，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完全一致。无产阶级要求充分认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掌握社会发展的客观真理，才能求得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这就是说，愈站稳无产阶级立场，就愈能认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愈认识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就愈符合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是完全一致的。这充分体现在马克思列宁主义革命理论上面。马克思列宁主义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它有强烈的阶级性，同时，马克思列宁主义是科学，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马克思列宁主义既有强烈的阶级性，又有高度的科学性；既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又是伟大的科学真理。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在这里不仅不能分割，而且是有机的结合，是辩证统一的。因此，作一个革命者，一定要坚持真理，坚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原则，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如实地反映客观情况，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这就是坚持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党性。相反地，说假话，弄虚作假，搞主观主义，是根本违背无产阶级利益的。毛主席曾经尖锐地指出：“这种反科学的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观主义的方法，是共产党的大敌，是工人阶级的大敌，是人民的大敌，是民族的大敌，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大敌当前，我们有打倒它的必要。只有打倒了主观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才会抬头，党性才会巩固，革命才会胜利。我们应当说，没有科学的态度，即没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实践统一的态度，就叫做没有党性，或叫做党性不完全。”⑼
由上可见，只有反动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是矛盾的。历史上进步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是基本上一致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真理的客观性是完全一致的。只有站在进步阶级的立场上，才能发现某些社会真理。这些真理的发现，又成为这些阶级手中的思想武器。进步阶级需要发现、掌握、运用客观真理，客观真理只有掌握在进步阶级手里，才能发挥其应有的社会作用。这就是真理的阶级性和客观性的辩证统一。
研究这个问题，有助于进一步贯彻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既然自然科学是没有阶级性的，就应该允许不同学派的存在，允许不同学派各抒己见，展开争鸣。通过争鸣，科学上的是非会更清楚，探讨的问题会更深入。承认大部分社会科学虽然是有阶级性的，但也应该允许不同意见的存在，允许人们去研究探讨社会生活中的各种问题。真理愈辩愈明，只有通过不同意见的激烈争辩，才能明辨是非，肯定正确的，克服错误的，使真理在斗争中得到发展。毛主席指出：“对于科学上、艺术上的是非，应当保持慎重的态度，提倡自由讨论，不要轻率地作结论。我们认为，采取这种态度可以帮助科学和艺术得到比较顺利的发展。”⑽
正文注释：
⑴⑷⑼《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第893、1144、758页。
⑵《列宁选集》第一卷，第507页。
⑶⑽《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第444、389页。
⑸《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15页。
⑹⑺⑻《列宁选集》第二卷，第129、1、58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