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关德栋
【期 号】195501
【总 期 号】29
【页 码】10
【正 文】
在评价一部文学作品时,由于对现实主义的真谛理解不够,常在对艺术的真实感和细节描写上,发生了理解的错误,因而研究方法,就走上了资产阶级唯心论的道路。当然,这是我们过去所受毒害的直接影响结果,只有消除了残存在我们头脑中的那些毒素,才能很好的掌握现实主义的基本精神,才会正确的理解我国优秀的文学遗产,并适当的予以评价。
艺术的所谓真实感,当然是从实际所得来,但艺术上的实际,绝对不是生活的原样翻版,而是通过了作家有所选择,有所强调,重新创造出来的。所以出现在艺术上的生活,就不是一些包罗了所有细节的生活的外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说:艺术的形象,应该比较生活本身,更纯粹更典型,它的本质特征也就更便于我们认识。像这样的作品,就会给我们带来了真正的艺术的所谓真实感。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们,写作时正是运用了高明的艺术手法,这样把实际中的精华交给了读者,完成那不朽的杰作的。
只有是这样的理解艺术的所谓真实感,才是对的。
那末,让我们看看俞平伯先生对红楼梦的研究吧!显见的,他由于头脑中残存的资产阶级思想在作祟,使他错误的理解了它。俞先生是凭借了考据的“癖好”和对红楼梦的“兴趣”,作了三十年的研究工作,始终是想以考据的方法来证明自己对它的“见解”的。一贯的根据了它的局部细节字句,与作者身世相考索,最后把原书还原为事实的真实记录,深信它就是作者的“自叙传”。也就是认为这部伟大的著作,只是作者把自己所经历的生活,作了一次原样的翻版。所以我们看到他的研究著作,主要就是对书中人物与作者家世相互引证的一些推论了。这样的研究是不是能合乎伟大现实主义作品的实际了呢?是绝对不能的。俞先生不晓得作品是通过生活实际,有所选择有所强调后重新创造出来的艺术的形象,在它上面出现的生活,并不是那包罗所有细节的生活的外貌。像对书中贾氏家族衰败的问题,与作者身世之间并不能用考证强调了它们彼此的紧密联系,进而证明了作品的艺术的形象,的确是真实的。俞先生的研究却完全是用考据来证明自己的“见解”,这是对艺术的所谓真实感的歪曲。很明显,作者是通过了贾氏家族问题上的一些生活事件,更强调的描绘了整个封建官僚地主阶级的发展规律。书中所写家族的变化,只是作者所最熟悉,当时生活本身最纯粹最典型的事件而已,选用了它,其本质特征也更便于认识罢了。从这里,也更证明了艺术比起生活更组织、更集中、更单纯的理论。红楼梦的作者,事实上是净化了素材,把精华交给读者的。我们对它的艺术的所谓真实感的理解,就是这些,而不是考据证明的那些——俞先生自己心目中的“见解”。
因而,我们如果把探讨艺术的所谓真实感跟考据的结果相提并论,甚至说成是必然的,证明前者是后者的一种表现,那末,这种研究,必然由于从细节的考索,抬高了次要的或偶然的细节,降低了主要的它的特征,把真正的现实主义作品,看成为自然主义作品了。这是主观主义的研究方法。
艺术上的某些与本质无关的偶然现象的精确描写,是显示了作者的确有工巧的艺术才能的,但对于现实“真”的表现却并无多大的补益。我们绝不能把这些过分的强调了,甚至作为考据的对象,以考据工夫作为寻求品评作品艺术价值的手段。如果是这样,就会变成是证明自己主观见解的了,是不科学的。我们也知道,形象是离不开细节的,但并不是通过任何细节的描写,都保证了主题的真实性。考据的工夫,常是要注意细琐的地方的,这在作别的研究,可能是必要的,但作为品评艺术价值的唯一手段,却是错了,何况心中早有了“大胆的假设”,而以考据证明它是对的,那更错误了。俞先生以“考据癖”的文艺批评态度,从烦琐的考证得出红楼梦是记录客观事实的作品的结论,正是暴露了资产阶级唯心论对待文学艺术的观点,我们是坚决反对的。
要求艺术的真实是对的,但艺术上的“真”,并不是现实的外貌的抄录,那是作家从所熟悉的现象中,抽出具有普遍意义的,有发展必然性的本质特征,加以形象的概括。红楼梦所写的贾氏家族的生活,正是当时封建官僚地主阶级的典型的生活状况,并且它是具有发展必然性的本质特征的典型概括。这就是我们对红楼梦要求的艺术的真实。如果我们不这样理解,以考据的方法要求艺术的真实,烦琐考证的结果,必然就要证明作品是记录事实的自然主义的作品,进而说它是“不可知”了。这是对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一种不能容忍的诬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