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1913年间格·瓦·普列汉诺夫对辩证唯物主义的捍卫、传播与论证

    【作者】В·А·伏明娜

    【译者】张祺

    【期号】195609

    【总期号】49

    【页码】26

    【正文】

    译者附记:本文是从“Г·В·普列汉诺夫的哲学观点”(一九五五年苏联国家政治书籍出版局出版)一书第四章节译出来的。一九五六年“共产党人”杂志第六期发表了西道洛夫关于本书的评论。该文批评了近年来苏联哲学史家对普列汉诺夫的著作“批评多于研究”的现象,指出作者В·А·伏明娜在这本书中“力求克服这些不正确意见,并且在很多问题上指出了普列汉诺夫的马克思主义著作的独创性”。这是探讨普列汉诺夫的哲学遗产的“重大尝试”,是一本比较公正的、一般正确的和有益的书。

    俄国杰出的哲学家普列汉诺夫,在捍卫、论证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事业中,是有着重大的贡献的。B·И·列宁曾经指出,如果没有贝尔托夫——普列汉诺夫对哲学唯物主义基础的阐释,俄国马克思主义是不可能形成的。后来,列宁在一九二一年写道:“……顺便对年轻的党员指出:不研究——真正研究——普列汉诺夫所写的关于哲学的一切,就不能成为一个觉悟的、真正的共产党员,因为这乃是整个国际的马克思主义文献中的最好的东西”。(1)

    普列汉诺夫在其活动的革命马克思主义时期,把保卫最先进的世界观、争取辩证唯物主义的繁荣和向群众作宣传的斗争,看作自己的义务。他写了大量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著作,在这些著作中力求阐明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哲学研究方面所加进的新东西。

    普列汉诺夫宣传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哲学,拿它来跟那些企图把辩证唯物主义改成“经济”唯物主义的唯心主义胡说和折衷主义相对立。他准确地击退了马克思主义的敌人、资产阶级哲学史家对马克思主义的攻击,鲜明有力地解释了马克思和恩格斯——辩证唯物主义的创始者的观点。在他的著作中,探讨了许多极其重要的哲学问题:关于意识和存在、关于发展和变化、关于自由和必然、关于必然性和隅然性、关于形式和内容、关于本质和现象以及其他等等。

    在唯心主义到处泛滥的环境中,普列汉诺夫奋起捍卫了唯物主义这个在历史上不断起着进步和解放作用的学说。同时,他还企图揭示唯心主义对唯物主义的反动的社会根源,揭示反动资产阶级哲学家对抗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无数“批驳”的社会根源。

    在九十年代中期特别是末期的欧洲和俄国,在对马克思主义反动哲学的与修正十分强烈的情况下,普列汉诺夫起来捍卫和论证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理论,阐述这一理论的准备条件及其特点,是有很大意义的。

    普列汉诺夫异常关心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准备问题。他在考察马克思主义的来源方面贡献了许多著作:“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一八九五)、“唯物论史论丛”(一八九六)、“奥居斯旦、迭利与唯物史观”(一八九五)。与“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并列的关于唯物主义历史的卓越著作,是“唯物论史论丛”,这一著作对哲学和社会科学全部新发展的合乎规律的、必然的产物、即对辩证唯物主义作了有价值的陈述。普列汉诺夫指出,Κ·马克思是批判地继承和改造了十九世纪最主要的思想成果——德国哲学、英国政治经济学和法国空想社会主义——的天才思想家。他认为,哲学史和社会科学向我们显示了:“马克思的理论为什么会产生和为什么必然产生,这一理论回答了哪一些当时没有解决和不能解决的问题,因而它的真正意义又是怎样的”。

    普列汉诺夫揭示了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历史条件,考察了它跟过去全部哲学发展的联系。他花了很大力量研究了过去的伟大唯物主义者们的世界观:古希腊的思想家,文艺复兴时代的哲学家,十七和十八世纪的英国和法国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俄国唯物主义哲学家罗蒙洛索夫、拉吉舍夫、赫尔岑、柏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洛留波夫。他揭露了资产阶级哲学史家对这些唯物主义者的观点的唯心主义歪曲。在关于康德和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关于新康德派以及唯心主义的其他形式方面,普列汉诺夫也写了很多著作。他研究了从摩尔、马波里直到十九世纪初期的西欧乌托邦社会主义者的学说。

    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普列汉诺夫在从事哲学史研究时,揭露了资产阶级哲学史家(包括Ф·朗格、Ж·苏里、К·费舍尔、А·伏埃金斯基、Д·朗松、Ф·依伯尔威格)在他们有关哲学史的专门著作中对唯物主义学说的肤浅、错误、虚伪的解释。同时,他还驳斥了A·柏格森和У·詹姆斯对唯物主义历史的捏造。普列汉诺夫指出,资产阶级哲学史家对待唯物主义的态度是极不公正和抱有偏见的,他们几乎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唯心主义和二元论的体系方面。

    普列汉诺夫在说明科学的、唯物主义的哲学史的必要性时,驳斥了资产阶级哲学史家所特有的那种从思想继承关系来叙述哲学史的主张。例如,关于依伯尔威格,他写道:

    “他遗留给我们的,不过是哲学史家们常常遗留给我们的那种哲学体系的简单排列:此一体系引起了另一体系,依次类推,后者又引起了第三种体系以及其他等等”。(2)普列汉诺夫批判了这种哲学史的叙述方法,他说,思想的历史应当是在同社会历史的联系中实现的,必须根据经济发展的影响来说明精神的演变。

    同时,关于经济对意识形态的发展、对哲学思想的发展的一定影响,普列汉诺夫也反对庸俗地理解它。他强调说,思想按其内容是阶级的,而按其形式来说,则“与过去时代的统治思想有着紧密的依赖关系”。

    普列汉诺夫正确地指出,马克思主义是依靠着包括哲学在内的那些优秀成果的。因此,他详尽地研究和阐明了过去的唯物主义体系以及它们的进步作用。他对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历史给予很大注意,在“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一书中,贡献了关于法国唯物主义者的专章。在“唯物论史论丛”中,分别论述了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杰出代表霍尔巴哈和蔼尔维修斯。关于十八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在其他著作中也谈得很多。

    首先引起普列汉诺夫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者的历史观。他仔细地考察了法国唯物主义者,他看到他们是怎样企图从社会生活、社会环境条件出发来说明一定思想和道德在社会中的统治,同时却又在无法解决的矛盾中踏步不前。普列汉诺夫在分析法国唯物主义者的伦理学时,指出了它在当时的先进性质,并且保卫了法国唯物主义者不受庸俗资产阶级哲学史家的所谓“不道德”的非难。普列汉诺夫很高地评价了法国唯物主义者的无神论以及他们跟教会和宗教所作的斗争。

    同时,普列汉诺夫也指出了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观点的局限性和资产阶级性质。他认为霍尔巴哈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理论家。他指出,法国唯物主义者为反对封建剥削进行了斗争,却保卫了资产阶级所有制和剥削。

    普列汉诺夫在谈到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认识论时指出,他们是把意识看作“自然”现象,认为解决认识论问题无需越出探讨自然的范围。他们在思维中看到了物质的属性,坚决摒弃了一切用超自然力量来解释意识的企图。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认识论的基本原则是感觉主义,即承认感觉是一切知识的基础。例如,蔼尔维修斯认为,我们认识肉体,是借助于肉体所给予我们的感觉。普列汉诺夫认为,霍尔巴哈所写的,“我们认识物质,只是通过物质所给予我们的感觉、知觉和观念”,也是同一类的说明。

    但是,普列汉诺夫对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认识论作了不正确的估价。他把在法国唯物主义者那里遇到的一些不可能认识世界全部富藏的个别言论看作不可知论。

    在“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一书中曾经说到,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观点在许多场合与康德的观点相通,这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该书这样说:“康德和法国唯物主义者本质上是站在同一的观点上,只不过不同地运用了它……”。类似这种对法国唯物主义的不正确估计,也在其他哲学史著作——“唯物论史论丛”中重复着。

    列宁指出了这个错误。一九○九年,当列宁读德波林的论文“辩证唯物主义”的时候,发现德波林在这篇论文中受了普列汉诺夫的影响,并且跟着他把霍尔巴哈的认识论跟康德的不可知论混为一谈,列宁就把这叫做“撒谎”和“糊涂”。列宁对德波林的批评,间接地纠正和反驳了普列汉诺夫在这个问题上的错误。

    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在历史上是比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其他唯物主义者更接近于马克思的,普列汉诺夫在八十——九十年代关于这个问题所写的,比关于法国唯物主义者、乌托邦社会主义者或复辟时代的历史家所写的少得多。

    但是,他对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观点的评价是很高的。资产阶级哲学史家认为,费尔巴哈似乎任何时候也不是唯物主义者,普列汉诺夫在跟他们争论的时候指出,费尔巴哈的自然观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他揭示了费尔巴哈与法国唯物主义者特别是与霍尔巴哈之间哲学观点上的类似之处,并强调指出费尔巴哈是唯心主义的死敌,尽管费尔巴哈有时拒绝承认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但整个说来是站在唯物主义观点上的。于是,他也就指出了费尔巴哈观点的局限性,例如,无视辩证法因素就形成了费尔巴哈“体系的软弱方面”。普列汉诺夫同样真实地指出,在费尔巴哈的世界观中,造成“现代唯物主义的力量和光荣”的那个历史方面没有得到发展。

    说到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费尔巴哈的态度,普列汉诺夫强调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费尔巴哈哲学给予了根本的改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与费尔巴哈的体系相比,无疑问的,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不过,普列汉诺夫除了对费尔巴哈作一般评价以外,没有对他的社会历史方面的许多缺点,特别是对他的世界观中的唯心主义和宗教伦理杂质进行批判。他甚至认为,费尔巴哈的历史观,作出了某些唯物主义性质的前提。这是拿马克思的学说与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相调和所造成的明显错误。要是按照普列汉诺夫所说的情形,仿佛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成了斯宾诺莎式的杂凑。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观点与过去唯物主义者的观点之间建立这种亲密关系的结果,就走向了片面性。这种片面性,在普列汉诺夫反对З·伯恩施坦和К·施米特的论文中也能看到,他在这些文章中拿来与新康德主义对立的,与其说是辩证唯物主义,勿宁说是斯宾诺莎、费尔巴哈和其他过去唯物主义者的唯物主义。因此,斯宾诺莎,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的观点的局限性,他们的一些否定性的缺点,就在若干地方无批判地保留下来。这就是说,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的软弱方面,对他们的哲学观点所持有的直观性质,没有给予考察和批判。然而,整个说来,普列汉诺夫发扬唯物主义的真实性和伟大性的著作,乃是对科学哲学史的重大贡献。

     *            *            *

    普列汉诺夫在考察马克思——恩格斯学说的理论来源之一德国哲学的作用时,对十九世纪最巨大的唯心主义代表黑格尔给予了更多的注意。他所写的“黑格尔逝世六十周年”,是关于黑格尔的专门著作。

    普列汉诺夫在黑格尔哲学中,看到了准备起马克思的辩证法的必要环节。普列汉诺夫说,黑格尔在哲学史中的意义,“首先在于他从des werdens(形式——作者注)过程的观点,亦即从现象的发生与消灭的观点来观察它的(现实的——作者注)一切现象”。(3)

    普列汉诺夫不止一次地强调指出,黑格尔的最重要贡献是辩证法、发展思想、矛盾逻辑,正是它们吸引了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同样也吸引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去注意黑格尔的哲学学说。

    普列汉诺夫形象地比喻说,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就如同鸠比特继承了萨土尔纳,从这个不相当的比喻可以看出,普列汉诺夫对黑格尔辩证法的解释和评价,有时候是显然夸大了的。普列汉诺夫正确地强调和详细地说明了黑尔格辩证法比形而上学前进了一步,但对黑格尔的哲学缺乏批判态度。他使得马克思主义跟黑格尔辩证法接近起来,把马克思称之为“伟大哲学家(黑格尔——作者)的真正后继者”。

    普列汉诺夫指出,德国唯心主义者,包括黑格尔和那些老唯物主义者在内,对于社会发展中业已成熟的问题没有能够作出回答。黑格尔曾经企图把辩证法运用于历史,并且把社会的发展解释为有联系的和有规律的过程。但是,由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没有能够回答这一问题,他把全部人类历史说成意识、绝对观念的历史。唯心主义观点在事实上无力说明自然和社会现象,也就必然迫使而且果真迫使那些有思想的人转而对世界采取唯物主义观点。不过,新的唯物主义,已不可能再是十八世纪末期法国唯物主义者的学说的简单重复了。

    普列汉诺夫在谈到“K·马克思的哲学和社会观点”时说,“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哲学的出现,是真正的革命,是最伟大的、只有人类思想史能够理解的革命”。(4)他肯定了马克思的哲学唯物主义是哲学发展的最高阶段。

    “科学社会主义,——普列汉诺夫写道,——不仅是我们时代的最伟大的——更确切地说,是唯一无愧于这个时代的——哲学体系。它的出现,是人类一般思想历史在很高程度上的重大变革的标志。”(5)

    普列汉诺夫问道:唯物主义在我们今天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关于这个问题,在资产阶级哲学史家的著作中是找不到回答的。例如,依伯尔威格虽然博学多闻,但他没有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起码观念。朗格在他的唯物主义历史著作中“无所不谈,甚至连海因利希,佐尔勃一类微不足道的人都说到了,然而,关于辩证唯物主义,他却只字不提”。普列汉诺夫嘲笑朗格说:“博学的唯物主义历史家,甚至不相信在他的时代,居然有比福赫特、莫勒绍特先生及其同党更出色的唯物主义者”。(6)

    普列汉诺夫正确地指出,要回答资产阶级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为什么隐讳不提或者歪曲马克思的观点,其原因就在于他们的资产阶级思想奴仆的阶级立场。既然资产阶级是个反动的阶段,而且拚命要把历史车轮拖向后退,它的思想家也就不可能了解马克思的发现的巨大科学意义。

    普列汉诺夫指出,唯心主义在阶级社会中是有它的根源的,他机智地嘲笑了西欧国家中那种对马克思学说的日以继夜的恐惧。他写道,“我们当代的每一个好好庸人,承认自己的一切思想、观点、习惯是由于当代经济关系所产生的那个理论,比承认自己是‘月球上的一片熔岩’还要快得多”。(7)

    普列汉诺夫写道:假如说马克思的学说得不到“这个权威世界”的善意接待,“而无产阶级在自己争取解放的斗争中,却像找到了可靠的领路人一样利用了他的历史理论”。(8)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世界观,反映着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辩证唯物主义,是无产阶级的哲学,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在现代社会中扮演着伟大的历史角色。

    普列汉诺夫问道,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区别于他以前的唯物主义者的学说的地方何在呢?接着他回答说,现代唯物主义的最重要成果,它的基本特色,首先是辩证法。

    普列汉诺夫说,马克思的辩证法,是这样的辩证法,我们开始是在黑格尔那里认识它的。对于马克思,是一切有限物对自身的扬弃,过渡到自己的反面;一定内容的逐渐的量的变化,进到彻底的质的差异。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在马克思的哲学中,辩证法已经转化为黑格尔辩证法的根本对立物了。

    普列汉诺夫在观察和解说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同时,提出了黑格尔辩证法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对立性问题,提出了黑格尔唯心主义辩证法与唯物主义不相容的问题。

    “黑格尔逝世六十周年”这一著作曾着重指出,“K·马克思关于自己正确地说过,他的方法与黑格尔的方法绝对相反”。(9)这就是说,唯物主义者马克思,他对辩证法的看法,是跟唯心主义者黑格尔对它的看法完全不同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黑格尔辩证法的根本区别,是它的唯物主义特征。普列汉诺夫写道:“我们的辩证法,是奠立在对自然的唯物主义了解的基础上。这是它的支撑点;如果唯物主义必遭破产,它也就陷于破灭”。(10)

    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是只承认纯粹思维的自我运动,否认自然的发展,物质的发展的。马克思主义使辩证法“直立过来”,从根本上对它加以改造,并且剥去了黑格尔覆盖在它身上的神秘的外衣。

    按黑格尔的说法,现实的前进运动,是由于概念中的矛盾的暴露和解决。相反地,在唯物辩证法中,概念中的矛盾,不过是现实中的矛盾的反映或译成了思维的语言。普列汉诺夫宣传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理,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黑格尔的方法和体系是自相矛盾的,在黑格尔的辩证法中,包含有“合理的内核”,这个“合理的内核”,就是黑格尔的敌人没有在他的哲学的反动外壳背后看到的关于发展的学说。

    关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的保守性以及与它相矛盾的发展思想,普列汉诺夫写道:

    “然而,黑格尔哲学,不单是辩证法的体系,它同时还用绝对真理的体系解说了自己。可是,如果绝对真理已被发现,那么,宇宙精神的目的——自我认识——也就已经达到,于是,它的前进运动就丧失了任何意义。所以,把握绝对真理的奢望,必然把黑格尔引向与自己的辩证法相矛盾的地步,并使他对哲学的进一步成就抱敌视态度。”(11)

    尽管普列汉诺夫认为黑格尔的方法与他的体系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没有能够看出黑格尔的反动唯心主义体系与他的辩证法之间的真正相互关系。普列汉诺夫没有注意到恩格斯的重要原理,这个原理指出:黑格尔的方法,被他的不断增长着的保守主义重负压坏了。

    恩格斯曾经精彩明确地说过,黑格尔急力为当时的德国反动国家辩护,力图证明当时德国社会制度的“完美无缺”和“永恒性”。普列汉诺夫追随着恩格斯指出,黑格尔对当时普鲁士现实的哲学态度,特别是“法权哲学”一书,几乎在每一页上都显露出黑格尔跟现存制度讲和的企图。黑格尔在这本书中努力证明,“理性观点就是跟现实妥协”。普列汉诺夫认为,黑格尔的追随者们把他的哲学体系看作不变的算式,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黑格尔违背着辩证法,宣布了社会发展的终结,哲学思想发展的终结。

    黑格尔认为,理论不能向前看,也不可能提出将来社会发展的问题。与黑格尔的辩证法相反,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在注意过去时,是面向着现在和将来的。它不仅说明过去,而且说明现在,同时也预察着新的社会形态的发生及其性质。

    普列汉诺夫在他的一本早期著作中,曾经打算指出黑格尔辩证法的这种特征。

    普列汉诺夫先从“历史哲学”中摘引了黑格尔的话——“哲学无论何时都是远远落在后面”,它只能意识到业已完成的东西,然后写道:“完全同意,‘哲学’不可能使衰朽的、腐败的社会制度复活,但是,请问黑格尔,妨碍着哲学向我们指出——当然,仅仅是指一般特征而言——新社会制度代替旧社会制度的究竟是什么呢?‘哲学’是在现象的形成过程中观察现象的。在形成过程中有发生和消灭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可以看作时代的分水岭。然而,在自然界,特别是在历史中,形成过程在每一特定时期,都是双重的过程:旧的在消灭着,同时新的又在它的废墟上发生着。难道这种新的发生过程必定是对‘哲学’经常隐蔽着的吗?‘哲学’只知道已有的,而不知道根据这种或那种意见必然会有的。可是,在每一特定时期究竟有些什么呢?有的正是旧的衰亡和新的诞生。如果哲学只知道腐朽的东西,这种认识是片面的,它是无法实现自己认识存在的任务的……

    最新的唯物主义绝不陷于这种极端。它所根据的是:什么存在着,什么在衰亡着,并善于判明什么在形成着”。(12)

    普列汉诺夫批判了黑格尔的庸俗气、保守主义和他对普鲁士王朝的恭顺态度。但整个说来,他没有像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作的那样,指出黑格尔哲学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及其阶级倾向性。

    普列汉诺夫的错误,被那些孟什维克化的、硬把马克思的辩证法跟黑格尔辩证法混为一谈的唯心主义者们加深了。他们宣传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替它大吹特吹,甚至说在黑格尔之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哲学方面,似乎根本就没有作出什么新东西。孟什维克化的唯心主义者们,硬说马克思主义综合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他们轻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关于对待过去哲学思想的马克思主义态度这一确定、鲜明的原理。

    普列汉诺夫的马克思主义著作的成绩,在于指明了现代唯物主义即马克思主义的最重要特征,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普列汉诺夫写道,马克思所发现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乃是十九世纪理论思想的最伟大的成果之一”。在马克思以前,没有一个人能够对历史作出正确的、严密的科学解释。

    普列汉诺夫说,要指出一个多少能与K·马克思的主张相比的历史主张的例子是不可能的。“黑格尔的历史哲学……跟著名的“资本论”的作者的历史思想相比,不过是幼稚的假设。打开迷宫的钥匙第一次被找到了;人类历史第一次同时也是最终的变成了真正科学的对象”。(13)

    普列汉诺夫揭露了资产阶级历史学规避马克思所发现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企图。关于这一点他声称:“至于说到马克思,可以说,任何一个一般哲学史家,特别是唯物主义历史家,甚至连提一提他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打算都没有”。(14)

    普列汉诺夫除了指出上述这些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极其重要的特色,在他的著作中,特别是在“唯物论史论丛”一书中,还注意到了马克思主义跟宿命论的对立:“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者们看见了必然性如何将人奴役……辩证唯物主义则指出必然性如何将人解放”。(15)这里所指的是,“辩证唯物主义不是宿命论的、消极的哲学,而是行动的哲学”。另外,普列汉诺夫也指出了马克思主义者与“在……平民、‘无知群众’面前表现了一种不可克制的惊惧”的法国唯物主义者不同,他们面向着无产阶级,面向着被压迫者。马克思主义依靠的是创造历史、推动历史前进的劳动群众。马克思主义是被压迫阶级反对剥削和奴役的强有力的斗争武器。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它“给无产阶级贯输着无穷的精力”。

    普列汉诺夫在这些年代对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历史所作的研究,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言论,这些言论是建立在深刻分析事实材料的基础上的。

    当时,在第二国际文献中占统治地位的观点,是把辩证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哲学看作同样的东西,关于辩证唯物主义跟过去唯物主义体系的区别,很少有明确的概念。一方面,把马克思的观点跟霍尔巴哈、蔼尔维修斯的观点混为一谈,并把辩证唯物主义说成法国唯物主义的软弱方面;另一方面,则提出很多错误原理,把辩证唯物主义看作黑格尔左派的产物。

    不单中派分子考茨基,连社会民主党左翼理论家梅林、潘业枯克等人在内,也把马克思主义局限为唯物史观和经济学说。他们不明白,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创立的新的、科学的哲学,在哲学的一切方面都实行了革命。他们大都认为,与马克思主义相近和有联系的哲学,是形而上学的唯物论。例如,梅林就这样写过:“马克思和恩格斯是经常赞同费尔巴哈的观点的,他们把唯物主义运用到历史方面,并没有扩大和加深他;直截了当地说,他们在自然科学方面是机械唯物主义者,这就如同他们在社会科学方面是历史唯物主义者一样”。

    普列汉诺夫企图确定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和黑格尔哲学的真实相互关系。可是他并没有彻底解决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这样一个复杂的概念。在划定马克思主义和它的哲学前辈之间的界限时,第二国际理论家所具有的那些特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普列汉诺夫所固有的。他夸大了过去思想家的思想材料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哲学学说的事业的意义。低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之间的原则区别。

    列宁科学地阐明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哲学中所实现的革命变革的历史意义,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战斗的、革命的精神。

    Α·Α·日丹诺夫指出,自从马克思主义成为无产阶级的科学世界观的时候起,哲学史的旧时期就终结了,在那个旧时期,哲学只是个别人、少数哲学家集团的财产,这般人都是脱离生活、脱离人民、与人民毫不相干的。Α·Α·日丹诺夫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发现,是“哲学史上完全新时代的开始,从此以后,哲学成了无产阶级群众为摆脱资本主义压迫而斗争的科学武器”。(16)

    马克思主义并不像那些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庸俗化的人所认为的那样,产生在不毛之地上。马克思主义也不是过去思想的简单继续。马克思主义不是作为过去进步学说——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英国政治经济学和德国哲学——的普通后继者出现的。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是真正的创举,是哲学中的革命。马克思主义本质上区别于一切过去的(包括进步的在内)哲学体系,它是新型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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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列汉诺夫为了把唯物主义思想带给俄国社会的先进阶层,为了替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在俄国的胜利扫清道路,热情地捍卫和宣传了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

    普列汉诺夫坚决地驳斥了资产阶级“学者”妄想把唯物主义从进步的哲学发展中排斥出去的企图。他给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所作的鲜明的解释,粉碎了那些把唯物主义学说说成给哲学界带来了“灰色”、“黯淡”和“停滞”的滥调。

    作为一个战斗的唯物主义者,普列汉诺夫是跟唯心主义哲学派别不调和的。他跟一切唯心主义的形式进行了斗争:既反对主观唯心主义(毕克莱、休谟、福赫特、康德、新康德主义者、马赫主义者、柏格森等等),也反对客观唯心主义(柏拉图、谢林、黑格尔等等)。他的反对伯恩施坦、K·施米特、司徒卢威和“经济派”的哲学论文,都是反对唯心主义者、不可知论者、折衷主义者和保卫唯物主义的辉煌言论。他尖锐地批判了俄国的唯心主义者,特别是批判了拉符洛夫、米海依洛夫斯基、加列也夫、波格达诺夫、巴查洛夫等等。

    在他的论文中,说明了唯心主义理论在资产阶级社会中广泛流布的原因。唯物主义吓坏了资产阶级。由于特权阶级害怕和仇视唯物主义这个跟它们的社会利益完全不相容的哲学真理,才诞生了马赫、阿万那留斯。

    普列汉诺夫揭露了唯心主义和宗教的联系,指出它们的基础是同一个东西。普列汉诺夫说,资产阶级之所以爱惜宗教,是因为借着宗教可以获得向无产阶级说教的权利:“把你的急进主义指向苍天,满足地上的细小改良”。

    虽然普列汉诺夫对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唯心主义世界观的对立性作出了一般正确的估计,并且直接指出了唯心主义的阶级根源和阶级特征,但在具体分析各种哲学体系的时候,却常常离工哲学的党性原则。马克思主义方法的基本要求之一,是在分析各种哲学体系和学说的时候,必须着重指出它们的历史根源和阶级根源,普列汉诺夫忽视了这个方法。他常常从单纯逻辑着眼来研究各种哲学体系和学说,把注意力集中在解释一定时代的思想与过去时代的统治思想之间的密切关系方面。

    在反对唯心主义的斗争中,普列汉诺夫很注意说明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在哲学根本问题——关于思维对存在、意识对物质的关系问题——上的对立性。

    普列汉诺夫在他的杰出哲学著作“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的头几部分和在“唯物论史论丛”一书中,给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划定了严格的界限,他指出构成它们之间的界限的东西,是对哲学根本问题的解决。

    “一般哲学意义上的唯物主义”是什么呢?普列汉诺夫夫自问自答说:“唯物主义是唯心主义的直接对立物。唯心主义企图用这样或那样的精神属性来说明一切自然现象,一切物质的本性。唯物主义则恰恰相反。它企图用这样或那样的物质属性,这种或那种人类或一般生物的机体来说明精神现象。所有那些把初次在自己眼前出现的因素看作物质的哲学家,属于唯物主义者的阵营;而把这一切看作精神因素的,就是唯心主义者。这就是关于一般唯物主义、关于‘一般哲学意义上的唯物主义’所能说的话……”。(17)

    追随着恩格斯,普列汉诺夫解释说,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包罗了哲学思想上的最重要派别。诚然,跟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同时并存的、把精神和物质看作各自独立的主体的这样那样的二元体系,几乎无时不有,但是,二元论从来都不能满意地回答两个彼此毫无共同之处的独立主体之间互相作用的原因是什么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普列汉诺夫揭露了二元论主张的毫无根据、它们的折衷性质和不彻底性,揭露了它们的“虚构的多面性”。普列汉诺夫在谈到民粹派分子加列也夫时写道:“在他看来,这边是经济,那边是精神;这一个口袋里装的是灵魂,另一个口袋里装的是肉体。这些主体互相作用着,然而它们之中的每一个又都有自己的独立生命,一种莫名其妙的黑幕遮蔽着它们的起源”。(18)

    普列汉诺夫的著作表明,任何一种“揉合”唯物主义观点和唯心主义观点的企图,必然引向折衷主义的泥坑。他特别强调指出,折衷主义无法理解历史现象。他说,任何一个彻底的思想家,都必须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有所抉择,抱定一个根本的原则,换句话说,就是应当做一个一元论者。

    在说明唯物主义解决哲学根本问题的时候,普列汉诺夫在“唯物论史论丛”中写道,“要成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这就是说,要从自然界看到第一性的因素。物质,自然界,这就是本体”。在“反对K·马克思和Ф·恩格斯的K·施米特”一文中,他又说,“唯物主义在事实上是这样一种学说,它全力说明自然界,并把自然界看作一种比‘精神’更为原始的东西。”(19)

    我们在他反对新康德派的著作中,看到了下面的关于物质的定义:“与‘精神’相反,所谓‘物质’,就是作用于我们的感官,引起我们这种或那种感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作用于我们的感官呢?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和康德一样:自在之物。如果物质不是其他什么自在之物的总合,那么这些物就是我们的感觉的来源。”(20)

    上述关于物质的定义,虽然在基本上是正确的,但对物质的客观性是强调得不够的。另外,引用康德的“自在之物”,也给人一个非难的借口,波格达诺夫和其他马赫主义者,是会毫不迟疑地抓来作为借口的。列宁纠正了普列汉诺夫这个定义的缺点。他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给物质下了一个经典性的定义:“物质是标示客观的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的实在是在人的感觉中被给与人的,它不依赖我们的感觉而存在着,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撮影、映写”。(21)

    普列汉诺夫的另一个关于唯物主义的极重要原理,是物质的永恒性。

    普列汉诺夫在反对唯心论者和唯灵论者的斗争中,保卫了关于物质的永恒性以及意识、感觉第二性的原理。他在驳斥毕克莱时说,把思想跟客体割裂开,是荒唐可笑的。毕克莱的言词,“不可能是无知的主体所认识的客体”,普列汉诺夫又补充说:“试问谁在中生代认识过客体呢?”(22)

    普列汉诺夫跟否认空间和时间的客观性的主观唯心主义进行了斗争,他指出,必须把不依赖我们存在的客观的空间和时间,同我们关于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和观念分开。例如,人和蜗牛有着各自的空间和时间观念,然而,一个直径的两点之间的距离,对于人比对于蜗牛是短得多的。于是,普列汉诺夫就得出了空间属性具有客观意义的结论。

    他写道:“……空间不单是直观的主观形式,……它同时还与某种客观的'ansich'(“独立主体”)相适应。假如说,人类在我之前生存过而且将在我之后生存下去,那么,很明显,与这个‘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相适应的,仍然是某种不依我的意识为转移而只是以时间形式反映在此种意识中的'an sich'。因而时间也就不单是主观的了”。(23)

    他运用了机智的论据驳斥了把空间、时间和关于空间、时间的主观概念混为一谈的康德派。

    “把自己的念头转向那个年代,——普列汉诺夫写道,——例如,转向那个在地球上仅仅存在过人类的遥远祖先的中生代。试问,在当时,空间、时间和因果律的情形是怎样的呢?它们在当时是谁的主观形式呢?是鱼龙的主观形式吗?在当时是谁的智慧陈述了自然界中的规律性呢?是恐龙的智慧吗?这个问题康德哲学是不能作出回答的。它必然要被完全适合于现代科学的哲学所摒弃。

    唯心主义说:没有主体就没有客体。地球的历史表明,客体的存在要比主体的出现早得多,也就是说,比具有一定程度的意识的有机体的出现早得多”。(24)

    可是,普列汉诺夫对空间和时间的唯物主义解说是不彻底的。他说:“空间和时间是意识形态,所以,它们的首要特征是主观性……这是现今任何一个唯物主义者都不否认的。全部问题在于,某些事物的形式和状态是否与这些意识形态相适应。不必说,唯物主义者除了赞同之外,对这个问题不能有别的回答”。他进一步按照象形文字论的精神继续说:“不,事物自身的形式和状态不可能按它们的原样显现给我们,也就是说,它们对于我们,是事先在我们的头脑中“被翻译过的”。(25)

    普列汉诺夫对意识、思维是物质产生的唯物主义原理的了解也有些粗疏,并且带有形而上学的性质。他说,斯宾诺莎关于思维是自然界的普遍属性的原理与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观点之间没有任何本质的差异,植物和无机物同样具有“灵魂”,尽管在程度上不及动物,然而植物和矿物的“灵魂”却是一种完善的萌芽。普列汉诺夫在自己的著作中证明说,不仅狄得罗,连费尔巴哈也不反对自然神论的假设。他没有看到物活论的缺点,反而在物活论中看到了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主义的积极因素,并且极不正确地把物活论的特征强加给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唯物主义(26),这正是俄国马赫主义分子所要抓住不放的。

    列宁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揭露马赫主义者时,对这个问题给予深刻的辩证的解决,他指出,“在物质建筑物本身的基础中”只能假定有一种与感觉类似的能力的存在。列宁写道:“事实上还应当研究和再研究:所谓完全没有感觉的物质,与由同一原子(或电子)构成的而同时具有鲜明表露的感觉能力的物质,是怎么样联系起来的。唯物论鲜明地提出尚未解决的问题,这便推动着它的解决,推动着作进一步的实验的研究”。(27)

    普列汉诺夫认为,关于感觉怎样产生的问题,是科学任何时候也不能解决的。他说:“唯物主义者从来不承认他们的学说能够回答这些问题。他们经常说,这是些知识领域以外的问题”。(28)普列汉诺夫在批判伯恩施坦时,在这个问题上对他让了步。他写道:“公正地说,我们任何时候也不知道我们的意识是怎样发生的”。(29)他对整个物质的意识的说明,实质上是否定了关于从无感觉物质到有感觉物质的突变问题的观点。

    在考察哲学根本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世界的可知性问题时,普列汉诺夫是从唯物主义观点出发,从我们对事物和外间世界现象的观念和概念的客观内容出发来说明认识过程的。他在“唯物论史论丛”一书中引证马克思说:“思想并非其他,不过是在人脑中改造和翻译了的物质”。马克思这个原理,乃是普列汉诺夫考察认识论问题的出发点。

    普列汉诺夫热烈地捍卫和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世界完全可以认识的原理。在他的“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唯物论史论丛”、论文集“我们的批判者的批判”、“马克思主义根本问题”和其他著作中,批判了否认或者怀疑外间世界的可知性的唯心主义者。

    在关于知识是否确实,亦即关于事物属性的概念是否能够符合它们的真实属性的问题上,普列汉诺夫的回答是肯定的。他说,我们关于事物的概念,是建立在我们与事物接触所体验到的那些感觉的基础上。假如人的关于周围外间世界的主观概念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真实运动(那怕是稍微的不符合),那么这种概念就绝对不可能存在。

    普列汉诺夫说,除了借助于某些印象而形成的我们的知识以外,是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实在知识的。然而,这完全不意味着物质是“隐蔽的”和不可认识的东西。正相反,这意味着,第一,物质是可以认识的,第二,人类的知识水平是它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对物质特性认识的结果。

    普列汉诺夫在宣传恩格斯关于世界可知性的原理时,运用了能够预察和显示全部现象的科学证明,因而表明了预察作用于我们的事物自身的运动是可能的。如果我们预见到了事物对我们的作用,那就是说,它们的特性也被我们了解了。因此,我们没有权利说这些事物是不可认识的。

    普列汉诺夫把承认外间世界的可知性跟承认人类的认识能力联系起来,提出了客观真理问题。在“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一书中,普列汉诺夫跟民粹派的主观主义进行了斗争,坚持了客观真理。

    米海依洛夫斯基、加列也夫和其他主观主义者断然否认客观真理的存在。在他们对真理的主观理解中,真理就是那些满足我们认识要求的东西。普列汉诺夫驳斥这些主观主义者说,在主观范围内是找不到真理的,真理是对现实的客观关系进行全面观察的结果。

    生活中矛盾的存在,并不否定客观真理,而只会引导我们达到它,迫使我们更全面地观察现实。

    普列汉诺夫满怀信心地强调了人类认识的无限性,指出人类思想并不限于认识世界的愿望,一切新发现将会补充和肯定马克思的理论,就如同天文学中的新发现补充和肯定了哥白尼的发现一样。

    同时,他在认识论问题上也有一些向不可知论者让步的错误。这里指的是普列汉诺夫赞同休谟所说的人应当相信外间世界的存在这句话。普列汉诺夫写道:“对于我们唯物主义者,应当补充说,在这句话的较好的意义上,这种‘信仰’构成着批判思维的先决条件,它是哲学的必要的Salto vitale(生命线——В·Ф)”。(30)列宁说这是一句荒谬的话。他写道:“‘信仰’这个名词,虽然加上了括号,借用自休谟,却显示着普列汉诺夫的术语的混乱,——这是毫无问题的”。(31)

    普列汉诺夫还有别的错误。例如,他无批判地重复了斯宾塞尔的立方体和圆柱体。“圆柱体和立方体是可以想像的,——普列汉诺夫写道——圆柱体是主体;立方体是客体。从立方体落到圆柱体上的影子便是概念。这个影子是与立方体根本不同的:立方体的直线在圆柱体上是被破坏了的;它的平面已呈弓状。可是,尽管如此,立方体的影子的变化,是跟立方体的每一变化相适应的。我们可以假定,在概念的形成过程中发生着某种与此类似的情形。客体作用于主体所引起的感觉与客体完全不同,就像客体不同于主体一样,但是,客体作用于主体的变化是与客体中的每一变化相适应的”。(32)

    于是,他就按照斯宾塞尔的精神歪曲了唯物主义对反映过程的认识。类似这种脱离唯物主义的错误,还表现在否认我们的感觉是外间世界的映象,而把它看作象形文字。在一八九二年给恩格斯“留得维赫·费尔巴哈”一书第一版译本所作的注释中,普列汉诺夫拿人的感觉和概念跟象形文字作了比较。

    他肯定说,运动着的物质的各种形态作用于我们而引起的感觉,不能提供引起它们的客观过程的准确映象。按照普列汉诺夫的说法,我们的感觉和概念不是真实事物和自然过程的模写,而仅仅是象形文字。普列汉诺夫对感觉的实质的不正确解释,最严重的认识论上的错误。

    普列汉诺夫引证了谢切诺夫,写道:“我们的感觉乃是象形文字的本性,后者引导我们去注意现实当中发生着的东西。象形文字是跟它所感受的那些事件不同的”。(33)

    然而,他企图依靠谢切诺夫是毫无理由的。谢切诺夫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在本质上是正确的,尽管也有一些个别的不确切的公式,假如我们考虑到他首先是一个自然科学家而不是一个专业哲学家,这些公式的存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一八九九年,在“再论唯物主义”一文中,又重复了这些卫护象形文字论的见解。在该文中说:“如果感觉和在它的基础上发生的概念与那个引起感觉的、没有它当然也就没有任何感觉、任何概念的事物相类似,那是非常奇怪的,……我们关于事物的形态和关系的概念无非是象形文字;但这些象形文字却准确地标识着这些形态和关系,而这就足以使我们能够研究事物本身对我们的影响,同样也可以去影响它们”。(34)

    普列汉诺夫后声明,他保护唯心主义的象形文字论,不过这是术语上的即字句上的错误或让步,他使用了双重含义的术语,而且认识到了“这种不确切的一切麻烦”。在给恩格斯“留得维赫、费尔巴哈”一书第二版作注释时,普列汉诺夫写道:“……我们不应当拿自己的哲学来向敌人作这种术语上的让步,这种让步会妨碍我们完善确切地表明自己的意思”。(35)

    可是,这并不只是术语上的让步,而是对不可知论的事实上的让步。这就是后来连普列汉诺夫自己都称之为不正确的术语,而列宁则认为必须指出普列汉诺夫背弃了恩格斯所提出的那个唯物主义公式的原因。

    列宁在“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指出,普列汉诺夫“在解释唯物主义时犯了明显的错误”,因为“符号”、“象征”、“象形文字”这些概念,带有完全不必要的不可知论因素。列宁说,无庸争辩,描写在任何时候也不能整个地跟模特儿相比。但描写是一回事,而象征、符号却是另外一回事。描写必须而且不可避免地估计到客观实在性,即“反映着”。象征所标明的可能是事实上不存在的。列宁指出,象形文字论根本不能说明我们的感觉,它必然会引向不可知论,否认正确认识客观世界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普列汉诺夫本质上是停留在旧立场上的。他写道:“……‘外貌’不过是事物自身作用于我们的结果;除了这种作用之外,它们没有任何‘外貌’”。(36)

    他认为,事物在人的意识中是一种外貌,“对于蜗牛”它又是另外一种外貌。由此可见,事物的外貌乃是某种主观的、依存于主体的意识的东西。于是,按照象形文字论自身的逻辑发展,就使普列汉诺夫承认了事物本质的主观性。

    列宁在黑格尔“逻辑学”摘要中指出,不单本质,而且连外表也是客观的。列宁的指示,打击了一切滚向主主义的倾向。

    В·И·列宁指出,马克思把社会的人的革命批判实践活动的辩证认识和社会历史实践带进认识论,作为认识论的组成部分。

    列宁明确规定了实践的一般定义是人的感性经验,他强调了社会历史实践在认识中的意义,把实践看作认识的基础,真理的标准和决定认识的方向与目的的契机。列宁在“再论职工会”一书中说:“……必须把全部的人的实践——既作为真理的标准,并作为对象与人所需要的东西之联系的实际规定者——包括在对象的完全的‘定义’里面去”。(37)

    辩证唯物主义的重要特征,是把辩证法运用于认识过程,肯定认识过程、反映现实的过程不是简单、笔直、平板僵死的记禄,而是复杂的、多样的、曲折的过程。

    尽管普列汉诺夫也曾说到没有辩证法认识论是不可能的,但他常常不善于辩证地说明知识的发生及其发展过程,并且屡次形而上学地提出认识论问题。他把认识论和逻辑从辩证法中分离出来,不注意它们的统一性和有机联系。

    他没有能够弄懂,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没有而且不能对辩证法有任何的离弃。“辩证法也就是(黑格尔与)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对于问题的这一‘方面’(这不只是问题的一‘方面’,而是问题地本质),普列汉诺夫却没有注意到……”。(38)

    列宁指出,辩证法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不是什么个别的和独立的方面。企图把它们分离开就会在认识论上陷于脱离马克思主义走向唯心主义的危险。辩证法既然跟思维和它的形式有关,所以它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

    *             *              *

    普列汉诺夫在他的活动初期的大量哲学著作中,为了保卫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方法,进行了反对形而上学的斗争。“专制制度的新卫士或Л·吉荷米洛夫先生的痛苦”这篇论文,是普列汉诺夫保卫唯物辩证法的第一次卓绝的言论。

    普列汉诺夫在“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唯物论史论丛”、“我们的批判者之批判”这些著作中,在论伯林斯基、赫尔岑、车尔尼雪夫斯基和其他等人的论文中仔细地考察了辩证法问题。普列汉诺夫在“唯物论史论丛”中写道:“马克思的方法……是人们使用过的一切方法中最革命的方法”。他很高地评价了唯物主义辩证方法的创造者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贡献。普列汉诺夫强调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不仅仅是唯物主义的哲学,它是辩证唯物主义。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是互相补充的。现代关于发展的学说,只有在唯物主义当中才能给自己找到坚固的基础。

    普列汉诺夫不止一次地引导读者去注意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革命特征。他很爱重复赫尔岑的话:辩证法——就是“革命的代数学”。

    在他的论文中,不止一次地用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二版跋中关于辩证法所说的话作为有力的例证,来阐明“……在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包含着它的否定的理解,它的必然消灭的理解……”这个重要问题。(39)普列汉诺夫说,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之所以不为凡夫俗子欣赏,是因为它实行了“巨大的变革”,革命,是因为它说明着社会生活形态的变换。它的政治意义是巨大的。它为进步服务,为社会发展的思想基础服务。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帮助作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结论。所以,对于一切希望跟资本主义进行自觉斗争的人,通晓和掌握马克思主义辩证方法是很必要的。

    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方法解释说,马克思的辩证法,是在现象的矛盾发展中,在它们的直接联系中研究现象,并指出运动的不停顿性和永恒性。任何运动都是一个辩证的过程,都是生动的矛盾。没有一种自然现象不诉诸运动,就像它们所显示给我们的那样。“……生命本身带着死亡的萌芽,——普列汉诺夫写道——并且一般地任何现象在下述意义上都是矛盾的,即它从它本身中发展着那些早晚要结束其自身的存在的成分,把它变为它本身的对立物。一切流转着,一切变动着,没有力量能够阻滞这个经常的流传,停止这个永远的运动;没有力量能够抵抗现象的辩证法”。(40)

    普列汉诺夫在自己的著作中,尖锐地批判了那些以形而上学观点否认矛盾、飞跃和过渡的人,他们在历史中只看到发展的渐进性,他们用“因素论”暗中偷换关于社会现象的相互联系的辩证学说。他强调说,形而上学在我们今天是不科学的和反动的。

    普列汉诺夫揭露了各种时髦的资产阶级社会发展理论的形而上学根源。在揭露“因素论”的形而上学性时,普列汉诺夫指出,辩证法在认识现象的相互联系方面,比“因素论”深刻得多。“因素论”拆衷主义地把社会现象的相互联系看作以等同程度影响着社会生活进程的各种“方面”或各种因素的互相作用。辩证法并不限于承认社会生活个别方面的互相作用。它的使命是研究完整的过程,并指出互相作用着的现象的内在依据。对于马克思主义者,这个依据就是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社会生产。

    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庸谷进化论在资产阶级自然科学和哲学中广泛地传播着,这种理论口头上承认发展,事实上却把发展思想完全庸俗化,普列汉诺夫给予严厉批判。他证明说,辩证法观点跟进化观点不是一回事,尽管在这两种方法之间存在着接触点。只有辩证法是真正的科学的发展理论,进化论不过是对辩证法的可怜的模仿。形而上学——庸俗进化论的代表者——歪曲了关于发展的学说。当形而上学谈论“发展”的时候,事实上他们所说的并不是真正的标帜着新的发生的发展,而是谈论着现存的已经发生的事物,这些事物曾经是不显露的,而后来才成长和显露出来。

    普列汉诺夫批驳了这种关于发展的畸形观念。为了证实辩证的发展观点的真实性,他引用了大量自然科学方面的例子,这些例子表明着,自然界的每一步都在驳斥着进化论者,显示着现象自身的渐进性的中断、飞跃、矛盾性。

    发展的跃进性和矛盾性,不仅是自然界的特征,而且是社会界的特征。普列汉诺夫在批判民粹派分子吉荷米洛夫(这个民粹派分子转入了反动阵营,却用“现象的典型逐渐转化”主张来掩饰自己对革命事业的背叛,)时写道,革命,这是社会生活的必不可免的规律。

    普列汉诺夫通俗地解释了马克思主义关于飞跃的学说,他指出飞跃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之不可避免并构成着包括量的逐渐变化在内的发展和变化的那种必然的契机。普列汉诺夫说,量变必然引向质变,引向飞跃、爆破和革命。

    马克思第一次阐明了发展原则在社会生活中的进化和革命的相互关系,指出了经济的演进将导致政治的革命。普列汉诺夫宣传了马克思关于进化和革命的学说,指出社会发展进程和历史演变形成着不同阶级的利益,资本主义矛盾的尖锐化必然引向“致命的结局”,那时候,工人必将实现政治革命。

    普列汉诺夫说,正因如此,所以现代以辩证方法为武装的社会主义者们才认为革命是历史发展过程,同时也是进化过程中的必然的关键。

    普列汉诺夫正确地坚持了进化和革命在发展过程中的统一,然而他没有在这里说明基本的和主导的东西,对他说来,进化和革命都是同样必要的,因而也是具有同等意义的。

    在他的著作中,有许多地方涉及到从量变过渡到质变的规律。这个规律如同否定之否定规律一样,普列汉诺夫称之为到处起作用的——无论是自然界还是社会界——伟大的规律,并且引用了无数说明它的作用的例证。普列汉诺夫指出,当内容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量或质的变化时,一定的形式就不能容纳变化着的内容,倘若它转去适应这个内容,那时就发生了形式的更换,这个形式就被抛弃。对象的逐渐的和量的变化达到一定界限,就转化为新质,产生新的对象,新的,进步的,适合于全面发展的内容。

    普列汉诺夫看出了“进化论”根本区别于辩证法的地方是否认自然和历史中的飞跃。诚然,否认飞跃是机械进化主张的最重要特征。可是,这还没有说尽辩证法和形而上学“进化论”的全部区别。辩证法观察自然现象时,是把它看作永远运动着、变化着的,而对自然界的发展,则看作自然界中矛盾发展的结果,对立趋势互相作用的结果。

    普列汉诺夫在许多著作中写到,发展是矛盾的,矛盾性是发展的基础,是一切存在物自我运动的推动者。他很喜欢引用黑格尔的一句话:“矛盾引导前进”。普列汉诺夫强调说,内部力量的相互对抗是一切发展的发动机,在自然界,在逻辑或者历史中,我们到处都能看到它。在反对司徒卢威的若干论文中,他用很多例子鲜明地指出,自然和社会中的发展是通过矛盾的激化,而不是它们的钝化。

    普列汉诺夫引用了很多例子来说明发展是辩证矛盾过程,但他还未看到辩证法的基本规律是对立面的统一和斗争的规律。他认为,辩证法的特点,它的轴心,是发展的跃进性。

    列宁对普列汉诺夫宣传马克思主义辩证方法的功劳评价很高,但同时也指出普列汉诺夫对对立面的统一和斗争规律注意不够,这是一条最重要的认识的和客观世界的辩证规律。普列汉诺夫确定了对立面的统一和斗争规律,是“一切现象过渡、转化为自己的对立面”,但没有赋予它以辩证法的实质和核心的意义,事实上他是把这个规律归结为某些例子,只是在个别场合它才出现。“论一元历史观之发展”一书的作者,在关于辩证发展观的主要方面,关于辩证法的最重要特征,关于发展是对立面的统一和斗争这个问题上,还没有作出一个完整的概念。

    普列汉诺夫也考察了否定之否定的规律。他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敌人对辩证法的攻击,是在歪曲辩证法中的“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作用和意义的旗帜下进行的。米海依洛夫斯基就是这样,他死抓住马克思的叙述方法,硬说马克思的辩证法和黑格尔的辩证法毫无区别。

    米海依洛夫斯基断言,马克思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三段式上,似乎马克思根据资本主义的发展所得出的天才预见是依靠着“三段式”,普列汉诺夫驳斥了米海依洛夫斯基这种断言的毫无根据。普列汉诺夫指出,马克思的发展观和黑格尔的荒唐无稽的“三段式”只是在外表上、形式上相似。三段式从来就不能当作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概念,它从来都不会起像米海依洛夫斯基和其他民粹派分子所形容的那样重要的作用。普列汉诺夫说,三段式绝对概括不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现象发展的观点。马克思主义者任何时候也不满足于从抽象原理中引伸出来的抽象结论,他们是具体地研究现实的。在马克思主义的敌人一齐来搅混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和黑格尔辩证法的年代里,普列汉诺夫反对米海依洛夫斯基的言论是有很大意义的。

    必须指出,普列汉诺夫在反对米海依洛夫斯基的时候,不仅捍卫了马克思的辩证法,而且也捍卫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即他的发展思想。可是,他错误地认为“三段式”在黑格尔哲学中没有起重要的作用。

    没有把马克思的辩证法跟黑格尔辩证法划分清楚,给普列汉诺夫反对马克思主义敌人的斗争造成了很大困难,马克思主义的敌人们假借黑格尔辩证法的缺陷来责难马克思主义。В·И·列宁在“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一书中彻底回击了这种虚伪的责难。

    米海依洛夫斯基硬说马克思主义嗜好抽象公式,普列汉诺夫在揭露这种责难的荒谬性时确信地指出,辩证法要求对现象作具体的观察。

    普列汉诺夫写道,每一个对象,每一个现象,都具有自己特有的意义,必须联系到它们所存在的环境才能判明它们。对现象作任何抽象的判断都是不可靠的。细心地研究现实,对一切对象抱诚实的态度,从发展中,从它所存在的环境中,从制约着或者伴随着它的存在的时间和地点的一切情况中来研究它,——总而言之,只要具体地研究事物,就能获得真正的知识。

    普列汉诺夫正确地叙述了关于具体真理的辩证法原理,但他运用具体性原则于实践和政治活动时,却表现了不彻底性。特别是在孟什维克时期,他只是重复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关于具体地、历史地观察现象的一般正确原理,却不善于运用这些原理来解释社会生活现象。很明显,他在抽象地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个别问题时,是脱离了实践,脱离了无产阶级的革命阶级斗争的。

    В·И·列宁针对普列汉诺夫这一点,给予严厉的批评。列宁在同第二国际机会主义者的教条主义和书呆习气作斗争中,强调了马克思的方法的革命实践特征。列宁指出,具体性是辩证法的灵魂和实质。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忽视这一方面,我们就会“把马克思主义变成为一种片面,畸形和毫无生气的东西,就会剜去马克思主义的生动灵魂,就会破坏它的根本理论基础的辩证法即关于包罗万象而充满矛盾的历史发展的学说,就会打破它与那些随历史每一次新转变而发生变更的一定实践时代任务之间的联系”。(41)

    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的辩证方法的解说是巧妙的,通俗易懂的,但他对唯物主义辩证法问题的提法,暴露了一些严重的缺点和肤浅的毛病,没有充分地阐明它的全部丰富性。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所制定的科学的辩证法是估计不足的。列宁则与他不同,列宁指出,如果马克思没有给我们遗留下大字母的逻辑,那么他却遗留下了“资本论”的逻辑。普列汉诺夫认为,在“资本论”和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马克思只作了一些关于辩证法的个别指示。普列汉诺夫没有指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基本规律的哲学科学,没有指出它是完整无缺的科学认识方法。列宁指出,普列汉诺夫在哲学问题上写了成千页书,然而没有一页认真谈到辩证法是哲学的科学,是关于客观世界规律的科学。

    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辩证唯物主义的见解,包藏在许多灿烂的、鲜明的篇幅中,这些篇幅发扬和论证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方法和唯物主义理论的基本问题和原理。尽管在许多地方有缺点和错误,但就其叙述的形象化和语言的丰富性以及饱满的政论家的热情来说,普列汉诺夫的著作乃是对马克思主义文库的巨大的贡献。

    正文注释:

    (1)“列宁文集”第七册,人民出版社第四九页

    (2)“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一七三页。

    (3)“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三○页。

    (4)“马克思主义编年史”一九二七年第四卷,第一八页。

    (5)“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四卷,第九三页。

    (6)同上第八卷,第一九二页。

    (7)“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一六○页。

    (8)同上第一九二页。

    (9)“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四九页。

    (10)同上第一八卷第二六八页。

    (11)“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一○卷,第二一一页。

    (12)“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四六——四七页。

    (13)“Г·В·普列汉诺夫的文学遗产”选集第五卷第一三页。

    (14)“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页。

    (15)“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一八八页。

    (16)日丹诺夫:“在关于亚力山大洛夫著‘西欧哲学史’一书讨论会上的发言”人民出版社第一○页。

    (17)“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六一——六二页。

    (18)“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一九七页。

    (19)同上第十一卷第一一五页。

    (20)同上第十一卷第一四一页。

    (21)列宁:“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第一五六页,人民出版社。

    (22)“Г·В·普列汉诺夫言论评论集录”。

    (23)“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九二页。

    (24)“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九二——三九三页。

    (25)“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十一卷第一四二页。

    (26)普列汉诺夫无根据地引证了自己跟恩格斯在一八八九年的谈话,关于这个谈话是在他的“伯恩施坦与唯物主义”一文中披露的。这种说法后来在孟什维克化的唯心主义者的著作中得到了极为广泛的传播。——В·А·伏明娜。

    (27)列宁:“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人民出版社第六九页。

    (28)“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一一卷第三八五页。

    (29)同上第五○页。

    (30)“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九五页。

    (31)列宁:“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人民出版社第一六八页。

    (32)“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十一卷第一三三页。

    (33)同上第八卷第四○八页。

    (34)“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十一卷,第一四一、一四二页。

    (35)“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八八页。

    (36)“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八卷第三八八页。

    (37)“列宁文集”第七册人民出版社第四九页。

    (38)列宁:“论马克思恩格斯及马克思主义”外文出版局第二八一页。

    (39)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八页。

    (40)“Г·В·普列汉诺夫全集”第七卷第一一七页。

    (41)列宁:“论马克思恩格斯及马克思主义”外文出版局第二四七——二四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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