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我的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文艺学习 李希凡

    【期号】195204

    【总期号】8

    【页码】36

    【正文】

    我在学习上,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倾向,曾受过热心的同志们的批评和指责,但由于个人英雄主义的严重作崇,使我不能虚心认真的检查自己的错误。到今天应该沉痛地说,这个错误曾使我两年来的学习,走了一段极大的弯路。

    这个错误首先表现在我对于人民文艺的认识和评价上。

    我过去曾读过些人民文艺,我也曾有一个时期,炫耀过我读了那么多人民文艺。实际上尽管多读,我对于人民文艺,是没有过正确认识的。自然,这主要是立场和思想感情的问题,没有正确的立场,没有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读为工农兵服务的人民文艺,当然会格格不入。所以这一段读书的历史,只是我后来不承认轻视人民文艺的护身符,至于究竟看了人民文艺对我有什么作用,我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

    现在检查起来,当时虽然没有说出口,实质上对于人民文艺,我一直是采取轻视抗拒的态度,这是我过去没有检查到,并且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这从我一系列的对人民文艺的意见,是可以看出来的。

    一九五○年秋天,这时我只读了十几本人民文艺,有一次看到文艺报上丁玲同志有一篇文章“跨到新的时代来”。这篇文章的内容,是针对新解放区青年对于人民文艺的错误看法提出的,它揭示出这些青年心灵深处的腐朽趣味,和敌对人民文艺的思想感情,最后指出他们只有改造这些思想感情,才能跨到新的时代来,对于人民文艺有正确的认识。在一九五○年的广大新解放区,这是文艺思想上的新的战斗实际,人民文艺想在城市市民和新解放区青年知识份子中,取得阵地,并肃清封建的,买办的,资产阶级的文艺在他们中间的影响,必须配合政治教育,对于他们腐朽的思想感情进行斗争,把他们引导到新的时代来,这是人民文艺的艰巨的新任务。丁玲同志的文章,完全恰当地提出了这些问题。但是,作为一个文艺学徒,对于这篇文章所刺到我的痛处,并没有认真地依法治疗。相反地却认为丁玲同志的意见,是给人民文艺护短。在这种错误思想的支配下,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名是“读跨到新的时代来”,内容自然是反对丁玲同志的说法,但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的思想感情,只转弯抹角,冠冕堂皇地批评人民文艺,责备人民文艺并未能完满地反映出中国伟大的革命现实(其实丁玲同志也曾谈到人民文艺还不够成熟,但它不是主要的)。并且夸大地说,这才是人民文艺为现实所不满的主要原因。实际上不满意人民文艺的,只是新解放区地主、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大小少爷小姐们,并不是工农劳动人民(相反的,人民文艺在新解放区的工农群众中,是得到热烈欢迎的)。这样一篇东西,实质上是一种代表资产阶级思想向无产阶级文艺阵地进攻的一种表现形式,它的特点就在于以旧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结合马列主义个别辞句去贬低人民文艺的价值,削弱人民文艺在群众中影响;从而让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文艺占据文坛并任意地去腐蚀人民。同时这也说明着我的观点,是多么严重的脱离革命现实。后来文艺报曾给我一封长达十二页的回信,一一驳斥了我的错误论点。我虽然受了一些教育,但还并未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思想根源及其严重性。

    这种错误的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学习,自然也更不例外地,表现在我对于人民文艺作品的具体分析和评价上。人民文学所刊载的“永远向着前面”,曾是一九五○年度优秀的描写解放军的作品。尤其作者对于表现党和领导干部上,是有着相当成就的。但是,我却片面地从政治教条公式出发,写了一篇读后感,把作者“政治委员写得比较差”的一点缺点,夸张为这篇作品歪曲了党,歪曲了人民解放军的政治灵魂。实际上作者是通过军队的领导干部李团长来表现党的,这个人物的党性是写得非常强的,而我的政治教条公式却蒙蔽着我的眼睛,使我看不到它的成就。

    直到读马烽同志的“结婚”时,这种错误的脱离实际的对于人民文艺的评价,已经发展到顶点了。“结婚”这个短篇小说,曾经把成长在人民中的新的伦理观念和新的道德品质的新人物,带上了文坛,使毛泽东文艺路线的实践,又揭开了新的一页。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新的文艺现实,我却熟视无睹,脱离实际地把“结婚”中为革命现实所决定的艺术上的巧合,看成是马烽同志从概念出发,故意制造巧合。并且把这个错误认识夸张为这是马锋同志“主观主义的创作方法”。

    以上这就是我自己认为曾经还“热爱人民文艺的”那一时期,在文艺学习上的具体表现。

    既然在人民文艺里,我找不到抽象的文艺知识的满足,严格说起来,就是旧趣味的满足,我开始搜索着新的途径。在这种情况下,我遇到了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文艺教学——吕荧先生的文艺学,真所谓“如鱼得水,一拍即合”,立刻就转移了方向,向西洋古典文学寻求所谓“伟大的典型”,“高度的技巧”。此后,我的文艺学习距离革命现实和文艺战线就更远了。直到完全坠入了古典文学的迷窟,并梦想从西洋古典文学的研究中,确立起自己文艺理论、文艺批评的基础,从古典文艺中搞出一套来,将来就可以作提高人民文艺的工作,或为人民文艺的理论家和批评家。

    在这一时期,我曾盲目地,不自量地研究了奥勃洛摩夫、哈姆雷特、和巴尔札克的某些代表作品,幻想从这些所谓史诗的作品里,找寻典型人物的理论基础。这一阶段的学习,可以说使我的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倾向,发展到最严重的阶段。严重到使我厌弃群众性的活动,漠视思想战线上的一切斗争,放弃对于自己的思想改造。

    从以上我的整个学习过程,是可以总结出我的文艺思想和文艺观点的。现在我根据自己目前所认识到的归纳出以下三点:

    (一)文艺研究可以脱离政治实践,生活实践,“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不参加政治生活,政治斗争,一样可以研究革命文艺,懂得革命文艺。

    (二)只要熟读马列主义,思想感情不改造,也一样可以成为革命的文艺理论家。

    (三)革命的文艺理论,并不是来自革命现实,革命政策,以及革命文艺的创造,而是来自对于西洋古典文学的研究。

    自然这些表现,并不是在口头上。口头上我也一样喊着“贯彻毛泽东的文艺方向”,喊着“问题的关键在于参加实际斗争取得改造”。在“大众日报”展开新人物问题的讨论时,我也曾指责别人忽略了这个关键问题,但我自己呢?在暑期同学纷纷热情的参加农村实习和下厂时,我却选择了一个能留在家里看书的工作。对于一个问题的认识是否正确,毛主席说:不只是看“在口头上”,而是要看“在实际上,在行动上”,我就正是“在口头上”空谈理论,“在实际上,在行动上”的“矮子”。

    在这种严重脱离实际的情况下,我尽管看了一些马列主义理论书籍,我也绝不可能学会掌握“马克思主义最本质的东西,马克思主义的灵魂”——具体地分析具体的情况的思想方法。所以研究问题的时候,也就必然是带着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而这就正是我学习上产生一系列错误的根本原因。

    但是,虽然教条主义脱离实际这样腐蚀着我的思想,而我在很长时期和屡次碰壁的教训中,却依然不肯觉悟,并且以为自己是在进行“高深的马列主义文艺理论”的研究,迷醉在这个迷窟里而不肯自拔。直到全国文艺教学问题的讨论,才给我迎头棒喝,使我初步认识到这种违反毛泽东文艺路线的“最没有出息最害人的文学教条主义”,已经引导我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人民告诉我,要学习革命现实所需要的东西,而我却死把着旧趣味不肯放手;毛主席告诉我,必须全身心地,无条件地参加群众斗争,改造自己的思想感情,而我却想尽办法逃避和群众结合;人民告诉我,必须密切结合文艺战线的现实斗争,来进行学习,才能提高自己的觉悟,而我却只知埋头读死书不问时事;团教育我在学习战线上,发挥自己的力量,而我在文艺思想斗争的战线上,却成为教条主义的拥护者。

    它使我对于革命的现实一片模糊,敌我不分,不能清楚地认识现实复杂的斗争面貌,以致公开地为地主、资产阶级少爷小姐们的庸俗趣味,和敌对人民文艺的情绪作辩护,而自己的没落的思想感情也得不到改造,另一方面也正由于严重的脱离实际,对于新事物熟视无睹,因而产生了许多对于人民文艺的错误看法。这样的结果,是在政治上,堕落成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团员,在学习上,逐渐变成人民文学事业中的废物。

    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文艺思想,和“为艺术而艺术”的资产阶级的老腔调,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马列主义不是实验室中的实验工具,而是火热斗争中的战斗武器。它要求掌握它的人们,在革命战线思想战线上起战斗作用。它只能是也必须是“群众生活群众斗争里完全适用的活的马列主义”,而我却把它作为沉溺在旧纸堆里的僵死教条,来歪曲活的现实。

    两年来在学习上走了这样一大段弯路,并不是偶然的。一方面是由于我长期地受着教条主义的薰陶,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我的剥削阶级的思想本质所驱使。一般同志都认为我在旧社会,较长期地生活在劳动人民中间,经历过剥削的重压,饥饿的胁迫,应该不至于成为教条主义的俘虏。过去我也曾背过这样一个包袱,把自己的错误,归属于别人的影响。现在检查起来,这是不正确的。因为我虽然只读过三年小学,以后有一段很长时期,生活在下层群众中,但我的家庭根本上是一个破了产的剥削阶级,我的父亲、哥哥、姐姐、都是知识分子,并且是有着剥削思想的知识分子。我被我父亲贯输了一脑子“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假清高思想。因此,我在体力上虽然参加过大机器生产,但在精神上,却一直是憎恶劳动,厌倦工人生活,时时想找机会爬出机器的漩涡,作一个优游自在的文人。所以那时候的体力劳动,根本就没改造了我轻视劳动的剥削思想。后来终于爬出了工人阶级,走到了轻视工人阶级的知识分子的行列里来。教条主义能这样统治了我的思想,是很自然的,我的社会实践,一点也不能为我的错误作辩护。

    党在文艺教学思想的斗争中,所坚持的正确路线拯救了我,使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摆在我面前的无底的深渊,使我初步认识到教条主义脱离实际的危害性。只是从那时起,我才痛感到自己的危机,想从泥坑里拔脚出来。伟大的思想改造运动的到来,更给了我检查和批判的机会,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但我坚信只要自己有改造的决心,肯于接受党的教育,肯于艰苦学习,在毛泽东文艺思想的光辉照耀下,我是会从教条主义的泥坑里爬出来,走上正确的学习道路的。

    【作者简介】山东大学中文系学生 李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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